在济南过夜生活的大致有两种人。
一种是有钱有势有闲阶级,他们把夜生活的花样玩到极至。北园大街,一条长长宽宽的马路两旁,鳞次栉比着金碧辉煌的娱乐城、大酒店,透过有玻璃的窗户,通常都刻了若干含糊不清的图案花纹,夜的霓虹照过去,发出暧昧的光,使过路的人们只能意会那里面的种种传说和细节。
另一种人大约就是咱们这种有点文化喜欢摆弄情调的年轻人了……
文:王小湖
1
远方的旅人来济南看我,这让我欢呼雀跃。我提议一起去新开的咖啡堡,虽然消费很高,但我不在乎,只希望短暂相聚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快乐且浪漫。
他的确是疲惫的旅人,辞别劳燕分飞的父母,摸爬滚打在残酷的职场,伤害着一个又一个女子。他只需要浅浅地说,我不去,我的天空就开始下雨,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苍穹。
夜开始躁动。
他抽烟,开始无休止地上网,看他ICQ上一个个陌生的名字,忧郁的蓝色,我分辨不出他对他们的感情抑或是隐藏在他们中的她。我压抑住内心的愤怒,掩门而去,不忍惊动他。
街上的人和车流纷繁交错,有的人心里在哭,我能看得到。我掏出手机,1999年10月他给我买的诺基亚3210,承诺,在任何时间地点,他要找到我。
似乎一直这样墨守成规。我拨通了初中一个闺中好友的电话,她居然乖巧地憋在家里,无处可去。答应即刻陪我喝咖啡。
喝咖啡的地方不太地道,如果是酒吧,那它的光线就显太刺眼,如果是倾心交谈,它的萨克司手就过于表现自己,将萨克司吹得如洪钟般响亮。
但是这里仍然人气高涌,音乐、叫声、笑声混杂在一起,来客都如鱼得水乐此不疲。
我喜欢来这里是因为经常遇到一些穿着考究、斯文、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,远远望一眼,满心喜悦,从此回过头来,注意自己的谈吐和行为。
不知道他何时走开,只是在这样消遣的时刻,假想他就是理想中的男人。理想和现实永远都是像太阳和月亮一样,在追逐,我只要他能反射过一星光亮,照亮自己的黑夜。
2
在他第7次来我的城市,我们就要分手了,他发着低烧。是一个晴朗的夜,月明星稀,我带他去我小时候生病经常去的医院。同样的路,小时候父亲的自行车后面带着母亲,前面梁上坐着奄奄一息的我,我艰难地手抱着手电筒,照耀着使一家三口不至于掉入七沟八壑中。
如今路宽灯明,我们坐在出租车里,心情,七沟八壑。
我的责任感由来已久。此时的他窝卷在偌大的点滴室里的一张沙发里,一改往常的桀骜冷峻,像孩子般。好心疼。环顾四周,无人,两个人的医院。
这样的夜,终于和他一起走出来,消遣的不是时间,看着药瓶里的药一点点减少,我知道,他在消遣我的爱情。我希望这样的夜,自己的爱情注入到他的血管里,能让他早点健康起来。即使远离这样的夜,远离我。我是他的人鱼公主,在浸满花瓣的海水里,注视黑夜里的他,冰冰刺骨。
墙上掉了漆的那盏老钟指向零点,我喊来护士,拔掉了他手背的针头。他脸色开始红润,睁开昏睡的眼睛,温柔地望着我,说,我饿了。
皎洁的月光洒满医院的每个角落,我们又像心无芥蒂的恋人一样,相拥着在大街上拦了一辆的士。吃夜宵大约有很多地方,虽然是我的城市,却并不熟悉,尤其是鲜有夜里吃饭的经历。我们去了永和豆浆。
恋人和留在公司加班的职员是这里的主力顾客。我看临桌女孩将一朵玫瑰插在男友敞开的衣领里,骄傲地欣赏自己的插花艺术。他此时在狼吞虎咽地吃馄饨,我无心吃饭,不知道明天他会在哪里,所以开始悲伤。
我提议能否去新落成的泉城广场走走。他表示同意。
夜,就是美丽。霓虹,高楼,广告牌,寂寞的TAXI,乐而忘归的恋人。白天喧嚣的广场在夜晚静谧的让人窒息。广场被划分成若干个小方格,错落有序的三步一个尺把高的炽光灯,发出哀惋迷离的白光,如同墓地,背后仿佛蕴藏着一个个凄婉压抑的故事。
瞬间,有回光返照的快感。
突然,有卖花的女孩子贴过来,衣衫还算齐,整洁算不上,哀求他,哥哥,给姐姐买支花吧。看他无动于衷,又说,看姐姐多漂亮,买一支吧。
小孩子虽然过于早熟,但不会读懂他眼睛里的决绝。空寂的广场是亲密恋人的天堂,也是我的墓地。我挥手,他是我哥哥,不会买你花的。
卖花姑娘终于放弃,嘴里嘟嚷着,小气,一支花也不肯。随后,不知道又埋伏到什么地方,继续捕捉她的财神去了。
送走了他。从此。夜,是一个人的。
4
电话线是与电脑断开的,我已无力上网。斜靠在床上,泡在一个个与自己有感同身受作家的灵魂里。蚕食冰箱里留下的各种食品。惶惶不可终日。
有一天,我发现镜子里的自已已经面目全非。一个人去健身俱乐部报了名。一个离家很近,每夜人声鼎沸、流汗不流泪的地方。
其实,女人很容易受环境左右心情。如果整夜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听林忆莲辛晓琪那英,都市怨妇病症将会更加弥漫,于是健康灿烂明媚的健身场所成了我夜的归宿。
每天把手头的工作急匆匆地处理好,早早离开单位,午后的阳光温柔地照在身上,暖洋洋的。有时候自己做一顿可口的饭,有时候用新拿的稿费犒劳自己一个汉堡或冰激凌,不去想那个该爱我却为什么迟迟不肯出现的人。收拾跳操用的行囊,舒适的棉运动衣和新鲜干爽的内衣裤是必备。
夜色笼罩下的健身场所永远是健康阳光的代名词。每个来的会员,不论男女,都洋溢着温馨的笑容,自己置身其中也变得积极向上起来。俱乐部的老板全家上阵,女老板热情地招呼我们新来的女会员,指点更衣室橱柜洗浴室的使用,老会员俨然一副主人翁的姿态,偶尔善心大发地传授我们哪个教练教得如何如何好之类的秘笈,我们则洗耳恭听。时间一久,面对每天都要补充来的新会员,自己也就列入了老会员的行列,以同样的姿态传授起来。
等夜色深了的时候,俱乐部的门头灯就刷地亮起来,透过临街的大玻璃,打进练功房来。教练带我们随着辣妹或U2的曲子用力地动起来。反射出镜子里的女子们有些须笨拙,但这不影响大家的积极性,左跳跳,右扭扭、上窜窜、下蹲蹲,汗水也就从皮肤里渗出来,不一会就随着一个幅度略大的动作,豁然形成一股小流,蜿蜒弯曲着地滴到地面上,闪闪发亮。也是成果,我得意自己的汗水汨汨而出。
放松的时候,响起的音乐是张惠妹的《我可以抱你么》,“外面下着雨犹如我心血在滴,爱你那么久,其实算算不容易,就要分东西,明天不再有关系,留在家里的衣服,有空再来拿回去……”
其实外面的夜色很美,我在流汗,没有泪。运动就是这般的好,精神放松,豁然开朗。
5
同学聚会的时候,有人提议要去灰姑娘D厅。我很少去,认为那种疯狂不属于自己。等绝大数人同意,我也就被夹在其中,大军浩浩荡荡开去。黑黑的夜幕下,人们行色匆匆,都有目的地,去过欢乐疯狂或悲伤的夜生活。
灰姑娘门口的人很多,有打扮妖冶的高挑女子有穿着瘦腰的清瘦男子。我们买票,鱼贯而入。里面的空气混和着各种牌子的香烟,黑暗的地方有亲密的恋人在耳鬓斯磨。
我们大队人马登上二楼,选定一张偌大的桌子,不论男女均手握一瓶喜力啤酒。下面的舞池,用摩肩接踵来形容简单是60年代末期论调。此时,不论男女前胸贴后背,互握腰肢,随着节奏,摆动一致。从上望下,如同多人同跳贴面舞。令我面红耳赤。
真正走入舞池,才发现,原来是张木制的大圆地板,有弹性,节奏感差的或脸皮薄的人站上去,不得不随着扭动,一会儿就会被感染。仿佛走回原始社会,忘记性别,共同手舞足蹈。突然后腰上多出一双手,回头,一张爬满橘子皮的陌生男子的脸,冲我深沉地一笑。我挣脱,奔向大队伍。
女孩子如果真的想来D厅放松,至少要随三五知己好友,一定有强壮男伴左右,才能不被骚扰地尽兴狂欢。那夜,外面-5℃,我们的衣服从里到外,全部汗水淋漓,决不逊色去跳健身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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