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然界的很多事物都不是最初模样了,只有我们头顶的天空,看起来和洪荒时代没什么两样,它苍老而高贵,它见得多了,你拿一张什么样的脸与它坦诚相对?
文:王洋
每次抬头看天时,都看到天空倒映着我的脸。
从来不认为这张脸够美女的标准,只是身边的人都掌握社交技巧了,如果能计个高兴,叫人一声美女有什么难的呢?只要她不算太难看。我答应起来就更没难度了,因为真的怪高兴的,开始还抱着自知之明的态度犹豫着,咦,是叫我吗?现在已经能做到不环顾四周便响亮应答,同时“啪”地一个立正了。
夜不能寐,拍着自己的肩膀语重心长:“不能骄傲啊小王,你长了一张普通极了的脸,不过仗着年轻,再凭几件大众名牌搭个花架子罢了。”为了找差距,我把流行杂志买回家,专拣时装美容的版面看模特,遗憾的是,美丽的脸越来越少了。
这几位是无可辩驳的难看,只因具备了鲜明的亚裔特征,就成了西方人心目中的美女,外国人犯傻不奇怪,东方古国对他们而言遥远又神秘,他们宁愿相信中国人都有着这样一张脸,国内时尚圈还像发现宝贝一样惊喜就好笑了,不妨做个民意调查,看看有几对父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长成那样的。
那几位本来挺好看的,我是说如果把脸洗干净的话。她们的脸都被造型师做了概念了——造型师做了个梦,或是赚了笔钱后出国溜了一圈,看到了不同的风景,他想着银河系、左岸、夏至、丹顶鹤或者冰山、奥运、荆棘、漩涡,他想为什么不把红的当绿的?为什么不用画嘴唇的常规方法画眼睛?他不信哪一种颜色不能用在脸上,不信五官的哪一处不能颠覆,他被自己的创造力蛊惑着,他想试试,他不拿自己试,他试模特——都是万里挑一的美貌啊,幻作城头小鬼,摆出被毒蚊子叮了后又痛又痒的表情。
我爸看了说:“天,要让女人都画成这样出门吗?”
我说:“当然不是,真的推而广之到待头大姐,造型师倒要掩面而逃了。”
我爸还是不开窍:“他自己觉得这样好看吗?这美女觉得呢?”
“他主要是觉得高兴,发现彩妆居然可以这样用,头发可以不受地球引力的控制,嘴唇可以不受血色的控制。至于她嘛,终究是相信自己的美貌经得起折腾吧,如果她明白经过这样一番折腾,她真的变难看了,她就不会把脸交给概念了。”
“做”出来的脸,从来不会在空中投下倒影;用概念给别人“做”脸的人,少有好看的,不是女人像男人样,就是男人像女人样;被概念做惯了脸的人,渐渐忘了自己的本来面目。
一次约来几名模特帮杂志拍插图,其中的一组要表现女孩刚刚睡醒在床上的清新倦容,化妆师依照情理为模特们化了极淡的妆。开拍后,一个模特不见了踪影,找了半天才在洗手间里找到她,她坐在翻下盖的马桶上,对着占满一面墙的镜子,慢慢地把化妆师的手笔一处处加深。不这样做,她不敢拍。其实她很漂亮,不施浓妆也无须含糊的漂亮,年轻活力更不必说。本可以嘲笑一切化妆品的,却几乎成了它的奴隶。
经常去北京电视台,在演播室之外看到那些“脸儿熟”的主持人,意外地发现,面朝天的他们比面朝镜头时好看得多,可惜广大观众并不知道。
很少有人想过面朝天的意义,自然界的很多事物都不是最初模样了,山有长消,地有腾挪,水流也改变了节奏,只有我们头顶的天空,看起来和洪荒时代没什么两样,它苍老而高贵,它见得多了,你拿一张什么样的脸与它坦诚相对?
无聊的时候,会翻看报纸下栏的小广告:一面是征婚启事,说自己有着或白皙靓丽,或英俊迷人的脸,却不登照片,把人悬念死。另一面的寻人启事登着和客观文字描述相符的照片,照处中大多是痴傻或残障的走失者,灰寂寂的表情,也是父母的心头肉,也是儿女的白发情,虽然是论字数收费的广告,还是不惜赘墨地写着“日夜思念,盼你早日回家”,这些木然的脸,隐没在神采飞扬的靓男倩女背后,家人见了要搂着大哭。
面朝天,面朝天,没有最美丽的脸,就呈上最干净,最自然,在亲人心中最可爱的脸吧,在芸芸众生中,你的脸是最好认的那一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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